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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到一座坟前,他会摆两颗,一颗给烈士,一颗给照片里那个没等到丈夫回家的姑娘。

2020年深秋,他在陇省的戈壁滩上遇见第二座墓;

说是墓,不过是几块石头垒的坟包,被风卷来的沙砾埋了半截。

他用铁锹慢慢清,突然铲到硬东西——是截断成两截的搪瓷杯,杯沿还留着"人民"二字。

杯底沉着张纸条,边角已经脆得像蝉翼,展开却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:

"娘,等打完仗,我给您盖三间大瓦房,窗台上全摆您种的月季。"

那天夜里,小凡在戈壁滩的帐篷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手机屏幕亮起,是妈妈发来的视频:

小区楼下的银杏黄了,孙子举着糖葫芦蹦跳。

他盯着屏幕里飘落的银杏叶,突然想起爷爷说过,当年那些战士,大多没见过火车,没摸过电灯;

甚至连名字都没留下,就永远留在了异乡的土地。

从那以后,他的工具包里多了支马克笔;

遇到实在辨不清名字的碑,他就蹲在旁边,根据碑上的籍贯、部队番号,在旧报纸上查档案。

有次在贵省的深山里,他为座只剩"李"字的墓翻了三天县志,终于在泛黄的《黔东南日报》上找到线索:

李长贵,19岁,1951年剿匪时为救老乡牺牲。

"叔,您名字找到了。"

他跪在碑前,用砂纸轻轻打磨"李"字周围的风化层,"您娘要是知道,该多高兴啊。"

同年,他在冀省某县的烈士陵园里遇见最棘手的一座碑;

汉白玉的碑面被岁月啃噬得斑驳,"赵"字只剩半拉,"国"字几乎要看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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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理员老张头摇头:"这碑立了六十年,年年刷漆,年年褪,没人记得具体是谁。"

小凡没接话,他蹲在碑前,用软毛刷扫去积雪,又慢慢焐化碑缝里的冰碴;

等碑面完全干燥,他打开朱红油漆,一笔一画描起来。

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,他却越描越慢——这是他见过最年轻的烈士,牺牲时刚满十八。

"哥,我给您描好了。"

他退后两步,看着"赵国庆"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暖光。

"您娘要是还在,今年该一百岁了。"

这些年,小凡的车辙印遍布17个省,行程超过12万公里;

他的手机相册里存着237张墓碑的照片,从模糊的断碑到重新描红的姓名,每一张都标注着日期。

有人问他图什么,他总是笑:

"我爷爷说,人这一辈子,总得给世界留点热乎的。"

次年清明,他在赣省的老鸦尖找到第238座墓;

这里曾是红军长征的歇脚点,如今只剩座荒草萋萋的土堆。

他将周围的杂草除尽,还倒上了一杯酒,这次找到的烈士,只有十九岁。

山风掠过,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;

几个小学生举着自制的纸花跑过来,为首的小姑娘踮着脚,把一朵小红花别在他胸前:

"叔叔,您是在给英雄戴花吗?"

小凡蹲下来,帮她理了理歪掉的围巾:

"对呀,他们在地下等了很久,该有人来看看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