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66章 一傩千禁(11) 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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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秋石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粘稠的黑泥里。
腐臭的气息钻进鼻腔,像是陈年的尸油混着烂掉的艾草。他想撑着地面坐起来,手掌却陷进泥里三寸,指尖触到些滑腻的东西,分不清是死蛇的鳞片还是人的头发。周围是望不到边的沼泽,灰绿色的瘴气在头顶翻滚,把月亮泡成了一团模糊的白影,连光线都带着股霉味。
“醒了?”
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。林秋石转头,看见沼泽里蹲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,手里正用根树枝拨弄着什么。走近了才发现,那是具半陷在泥里的尸体,胸口插着根桃木钉,钉帽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,尸体的脸已经被水泡得发胀,唯独双眼瞪得滚圆,眼白上布满蛛网状的血丝——那是被“秽气”侵体的征兆。
“这是哪儿?”林秋石的嗓子干得发疼,他记得自己明明在精神病院的病房里,刚吃完药躺下,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种地方。手腕上的束缚带还在,金属搭扣硌着皮肤,提醒他那些关于“幻觉”的诊断或许并非空穴来风。
汉子抬起头,露出张被瘴气熏得蜡黄的脸,左眉骨上有道深可见骨的疤,说话时伤疤会跟着抽动:“乱葬泽。过了这片沼泽,就是陈家村。”他啐了口唾沫,往桃木钉上又砸了块石头,“这倒霉蛋是昨天掉队的,被‘泥鬼’拖进了瘴气眼,救回来时已经没气了,不钉住会诈尸。”
林秋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尸体的手腕,那里有圈明显的勒痕,和自己手腕上的束缚带痕迹几乎一样。心脏猛地一缩,他低头看自己的手,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,泥里还缠着几根银白色的毛发——那不是人类的毛发,质地更像某种爬行类动物的鬃毛。
“你也是‘走尸人’?”汉子注意到他的动作,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,“手腕上有‘锁魂扣’,被阴差勾错了魂,丢进这乱葬泽的?”
锁魂扣?林秋石摸了摸手腕上的束缚带,金属搭扣突然变得滚烫,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蠕动。他猛地扯了扯,却发现搭扣不知何时已经长进了肉里,边缘处冒出细小的血珠,血珠滴进黑泥里,立刻冒起一串气泡,泥面下传来细碎的啃噬声。
“别碰!”汉子一把拍开他的手,将一小包黄色的粉末撒在他手腕上,刺痛感瞬间消失,“这是‘镇魂香’磨的粉,能暂时压住锁魂扣的阴气。你要是把它扯断了,不出半个时辰,就会被泥鬼拖去当替身。”
林秋石盯着那包粉末,粉末里混着些黑色的碎渣,凑近了闻,有股熟悉的味道——和精神病院每天早上给他喝的“安神茶”味道一模一样。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,难道那些药、那些诊断,都和这片诡异的沼泽有关?
“跟我走。”汉子站起身,扛起那具插着桃木钉的尸体,“陈家村的‘观尸婆’能解锁魂扣,不过她脾气怪,得用新鲜的尸油当引子。这倒霉蛋的尸油正好能用,再晚就凝固了。”
林秋石被迫跟着他在沼泽里跋涉。黑泥没到膝盖,每走一步都像有无数只手在往下拽,瘴气里时不时飘过些半透明的影子,影子的轮廓和他在精神病院的病友重合——那个总说自己看见“绿衣女人”的老头,此刻正趴在泥里,嘴里吐出一串气泡;那个每天用头撞墙的年轻人,半个身子已经变成了泥色,手指还在机械地抠着地面。
“别看。”汉子的声音闷闷的,“这些是‘执念残影’,你越看,它们就越能勾你的魂。锁魂扣的人最容易被这些东西缠上。”
林秋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却忍不住想起精神病院的护士站。每次他路过,总能看见护士们对着监控屏幕窃窃私语,屏幕上的画面总是模糊不清,但他隐约能看见每个病房里都飘着类似的影子。当时他以为是监控坏了,现在想来……
“到了。”
汉子突然停下脚步。前方的瘴气稀薄了些,露出一片参差不齐的土屋,屋顶铺着黑色的茅草,墙面上画满了暗红色的符号,像是用鲜血画成的。村口竖着根歪脖子树,树枝上挂着十几个干瘪的人头,人头的眼睛都被挖掉了,空洞洞地对着沼泽深处,嘴里塞着黄色的符纸。
“陈家村的规矩,进门前得‘净眼’。”汉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,倒出些浑浊的液体,“把这个抹在眼皮上,能看见‘该看的’,挡住‘不该看的’。”
林秋石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过液体抹在眼皮上。冰凉的触感过后,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:土屋的墙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那些符号在液体里扭曲蠕动;歪脖子树上的人头睁开了眼,眼窝里没有眼球,只有一团蠕动的蛆虫;村口的空地上,站着个穿黑袍的老妇人,她的脸被兜帽遮住,手里拄着根用人骨做的拐杖,拐杖顶端镶嵌着颗浑浊的眼球——那眼球正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“观尸婆。”汉子把尸体放在地上,恭敬地行了个礼,“带了新的锁魂扣,还有新鲜的尸油。”
观尸婆没有说话,只是用拐杖指了指林秋石。那颗镶嵌的眼球突然转动,林秋石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针扎了一下,无数混乱的画面涌进来:精神病院的墙壁后藏着具腐烂的尸体,护士站的抽屉里摆满了带血的手术刀,院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里,锁着一件绣着绿花纹的衣服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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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啧。”观尸婆终于开口,声音像砂纸摩擦,“这锁魂扣缠了‘医院’的气,有点麻烦。得用‘活祭’当药引,光靠尸油不够。”
林秋石的心沉了下去:“什么是活祭?”
观尸婆的兜帽动了动,像是在笑:“就是还没断气的锁魂扣。你看那边。”
林秋石顺着她的拐杖看向村尾的土屋。土屋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,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正背对着他,手里拿着把手术刀,刀尖滴着血。手术台上躺着个人,手脚被铁链绑着,露出的手腕上,戴着和他一样的束缚带。
那个人影转过身,露出一张熟悉的脸——是精神病院的院长。院长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,手里的手术刀在空中划了个圈,刀尖指向林秋石的方向。
“他在等你呢。”观尸婆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,“你是第13个‘活祭’,凑齐13个,‘医院’就能从土里爬出来了。到时候啊,这乱葬泽、这陈家村,都得变成它的养料。”
汉子突然举起手里的桃木钉,钉尖对准林秋石的胸口:“对不住了兄弟,我女儿的锁魂扣还等着解呢。观尸婆说,只要献了活祭,她就肯出手。”
林秋石下意识地后退,却被脚下的黑泥缠住。他看着汉子眼中的疯狂,看着观尸婆那颗转动的眼球,看着村尾窗户里院长的笑脸,突然想起精神病院墙上的标语:“正视幻觉,才能获得新生。”
难道所谓的“幻觉”,才是真实?所谓的“正常”,反而是陷阱?
桃木钉刺来的瞬间,林秋石猛地咬破舌尖,腥甜的血液溅在手腕的锁魂扣上。金属搭扣突然发出红光,束缚带像活物一样收紧,勒得他几乎窒息。但与此同时,他的眼前浮现出另一幅画面:乱葬泽的深处,有座沉入泥底的石碑,碑上刻着“生人勿进”四个大字,字缝里渗出的不是黑泥,而是鲜红色的液体——那液体的颜色,和他舌尖的血一模一样。
“有意思。”观尸婆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惊讶,“你的锁魂扣……自己醒了。”
汉子的桃木钉停在半空,他的脸突然变得扭曲,眼睛里渗出黑泥:“不……不对……我女儿早就死了……是‘它’骗了我……”
他抱着头倒在泥里,身体迅速被黑泥吞噬,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。观尸婆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,那颗镶嵌的眼球突然爆裂开,黑色的汁液溅了林秋石一脸。
“看来‘医院’比我想的急。”观尸婆的兜帽彻底落下,露出一张没有皮肤的脸,肌肉和血管直接暴露在外面,“既然活祭醒了,那就换个玩法吧。你去把石碑挖出来,我就告诉你锁魂扣的秘密。”
林秋石抹掉脸上的汁液,汁液里混着些细小的骨头渣。他看向村尾的土屋,院长的人影已经消失了,手术台上的血迹却在窗户上蔓延,形成一个巨大的符号——和石碑上的“生人勿进”一模一样。
“挖不挖?”观尸婆的声音带着诱惑,“挖出来,你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,是精神病院里的‘病人’,还是乱葬泽里的‘祭品’。”
林秋石低头看自己的手腕。锁魂扣的红光越来越亮,束缚带勒进肉里的地方,长出了些暗红色的纹路,纹路的形状和陈家村墙上的符号渐渐重合。他知道,自己没有选择。
他捡起地上的桃木钉,转身走向沼泽深处。黑泥里的手拽得更紧了,瘴气中的残影开始尖叫,村尾的土屋里传来手术刀落地的声音。每走一步,手腕上的锁魂扣就更烫一分,那些关于精神病院的记忆和这片沼泽的景象交织在一起,让他越来越分不清,哪里是现实,哪里是幻觉。
但他能感觉到,那座沉入泥底的石碑,正在召唤他。石碑里藏着的,或许不只是锁魂扣的秘密,还有“医院”、“观尸婆”、“院长”背后的真相,甚至可能包括……他为什么会同时存在于精神病院和这片沼泽里。
沼泽深处的黑泥开始冒泡,气泡里浮出些白色的骨头,骨头拼凑出一条通往地下的路。林秋石握紧桃木钉,一步步走下去,锁魂扣的红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,影子的尽头,观尸婆的黑袍在瘴气中若隐若现,村尾的土屋里,又亮起了微弱的灯光。
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,是解开锁魂扣的希望,还是更深的陷阱。但他知道,必须走下去,必须挖出那座石碑,必须弄清楚这一切——哪怕真相比精神病院的诊断更疯狂,比乱葬泽的泥鬼更恐怖。
黑泥没过头顶的前一秒,林秋石看见了石碑的一角。碑上的“生人勿进”四个字正在流血,血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,烫得像火。他举起桃木钉,对准石碑与泥土接触的地方,用力砸了下去。
一声沉闷的巨响后,沼泽开始剧烈震动,瘴气翻涌成漩涡,陈家村的土屋在震动中纷纷倒塌,露出底下埋藏的无数具白骨。而在石碑被撬动的缝隙里,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了出来,五指张开,像是在邀请,又像是在抓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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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秋石的呼吸停住了。那只手套的款式,和精神病院院长每天戴的那只,一模一样。
石碑缝隙中伸出的手突然攥紧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皮肤下青筋如同蠕动的蚯蚓。林秋石还没来得及反应,那只手就以惊人的速度抓住了他的脚踝,冰凉的触感透过裤脚传来,像是被浸在冰水里的铁钳锁住。黑泥瞬间翻涌,形成漩涡将他往石碑下拉扯,桃木钉从手中脱落,沉入浑浊的泥沼。
“想跑?”观尸婆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林秋石奋力仰头,只见她漂浮在瘴气之上,没有皮肤的脸扭曲成诡异的笑容,肌肉组织随着说话不断颤动,“你以为挖出石碑就能逃出生天?那不过是‘医院’的饵!”她手中的人骨拐杖突然伸长,顶端的眼球射出一道黑色光束,直直钉入林秋石的肩膀。剧痛瞬间蔓延全身,他感觉有无数细小的虫子顺着伤口钻进体内,啃噬着他的血肉。
沼泽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,石碑周围的黑泥开始凝结成灰白色的水泥,表面浮现出与精神病院走廊相同的瓷砖纹路。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猛地发力,林秋石整个人被拖进石碑下方的黑暗中。下坠的过程里,他看到观尸婆的身影越来越小,陈家村在剧烈摇晃中沉入地底,歪脖子树上的人头突然齐声发出尖叫,声浪震得他耳膜生疼。
黑暗中,林秋石的背部重重砸在某个坚硬的平面上。他挣扎着起身,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熟悉的走廊——白色的墙壁、荧光灯管发出的滋滋电流声、地面上斑驳的血迹,分明是精神病院的B栋走廊。但此刻走廊的尽头没有安全出口标识,取而代之的是一扇被锁链缠绕的铁门,锁链上刻满了与陈家村墙壁相同的暗红符文。
“欢迎回来,林先生。”
院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林秋石猛地转身,看见院长穿着笔挺的白大褂,戴着那副标志性的白手套,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冷光。他的左手推着一辆不锈钢推车,上面摆放着手术刀、注射器和一个盛满黑色液体的玻璃瓶,液体里浸泡着几颗浑浊的眼球,赫然是观尸婆拐杖上的装饰。
“我……我怎么会在这里?”林秋石下意识地后退,却发现自己的后背抵上了墙壁。他的手腕传来灼痛,锁魂扣的红光透过皮肤,在墙壁上投射出扭曲的影子,那些影子竟与院长身后的黑影重叠。
院长露出温和的微笑,推车上的玻璃瓶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,浸泡其中的眼球开始疯狂转动:“林先生,你还不明白吗?乱葬泽、陈家村、观尸婆……不过是你潜意识里对‘治疗’的抗拒所产生的幻象。”他拿起注射器,黑色液体顺着针头滴落,“现在,该是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了。”
话音未落,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同时打开。林秋石的病友们鱼贯而出,他们的眼神空洞,嘴角挂着涎水,皮肤呈现出与乱葬泽黑泥相同的灰绿色。那个总说看见绿衣女人的老头,此刻脖颈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,嘴里念念有词:“她来了……她从镜子里爬出来了……”年轻人的指甲变得又长又尖,指尖还粘着黑泥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“按住他。”院长下达命令。病友们立刻扑上来,林秋石奋力反抗,却被众人死死按在地上。他的视线扫过墙壁,突然发现某处血迹下隐约露出半截符咒,与陈家村村口歪脖子树上的符纸如出一辙。这个发现让他瞳孔骤缩——如果院长说的是真的,那这些横跨两个“世界”的细节又该如何解释?
注射器逼近他的脖颈,黑色液体即将注入的瞬间,林秋石手腕的锁魂扣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红光。红光所及之处,病友们的身体开始透明化,显露出内部跳动的黑色脉络。院长的白大褂下,同样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,与林秋石手腕的印记完全吻合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林秋石突然笑出声,血丝布满的双眼死死盯着院长,“不是我困在幻觉里,是你困在我的记忆里!”他猛地发力,挣脱束缚,锁魂扣的红光化作锁链,缠住院长的手腕,“你才是被‘锁魂’的那个!”
院长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,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:“你在胡说什么!”但他的声音很快被齿轮转动声淹没,地面开始龟裂,涌出大量灰白色的水泥,将病友们的身体包裹成木乃伊状。走廊的墙壁轰然倒塌,露出背后的巨大空间——那里摆放着无数个玻璃舱,每个舱内都浸泡着昏迷的人,他们的手腕上无一例外戴着锁魂扣。
林秋石的目光扫过玻璃舱,突然僵住。在最角落的舱体里,沉睡着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,身上穿着病号服,手腕的束缚带渗出血迹。而玻璃舱外的电子屏上,跳动着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:“第13号活体实验样本,记忆植入成功率97%”。
“这才是真相。”一个陌生的女声从头顶传来。林秋石抬头,看见天花板上垂下无数根黑色的藤蔓,藤蔓交织成网,悬挂着一个被绷带缠绕的人形。绷带缝隙中露出的皮肤呈青紫色,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,“院长不过是‘医院’的傀儡,而你,是我们最后的希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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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蔓突然伸长,将林秋石卷到半空。他挣扎着想要摆脱,却发现藤蔓接触皮肤的地方,竟浮现出与石碑上相同的“生人勿进”字样。下方的院长已经完全失控,白大褂被黑色纹路撑裂,露出布满符文的皮肤,他的脸开始融化,重新组合成观尸婆的模样:“拦住他!不能让他接近核心!”
玻璃舱群开始剧烈震动,沉睡的人们纷纷苏醒,他们的锁魂扣同时发出红光,在地面投射出巨大的阵图。林秋石被藤蔓带到阵图中心,那里有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,漩涡深处传来无数人的哭喊声,其中夹杂着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。
“跳进去。”绷带人将他推向漩涡,“那里是‘医院’的核心,也是所有谎言的源头。你要毁掉它,或者……”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,“成为新的核心。”
林秋石在坠入漩涡的瞬间,瞥见玻璃舱内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睁开了眼睛,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。漩涡的吸力将他迅速吞没,四周的景象不断变幻,时而闪现乱葬泽的黑泥,时而出现陈家村的土屋,最后定格在精神病院的诊疗室——诊疗桌上,摆放着一份标注“林秋石”的病历,诊断结果栏写着触目惊心的四个字:“现实锚点”。
黑暗彻底笼罩他之前,林秋石的手指触碰到漩涡边缘的某种实体。那是一块刻满符文的石碑残片,上面“生人勿进”的血迹还未干涸,而在符文缝隙里,他发现了半根银白色的毛发——与自己指甲缝里缠绕的一模一样。
漩涡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,林秋石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撕扯他的意识。他想起观尸婆的话、院长的狞笑、病友们空洞的眼神,还有绷带人最后的警告。锁魂扣在剧痛中发烫,红光将他的身体包裹成茧。当茧壳破碎的瞬间,他的意识分裂成无数碎片,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:精神病院的监控画面里,无数个“林秋石”在不同病房醒来;乱葬泽的黑泥下,沉睡着成排的玻璃舱;陈家村的地底下,巨大的机械装置正在运转,齿轮上沾满血肉……
“我究竟是谁?”林秋石的意识在碎片中呐喊。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,逐渐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。而在漩涡的最深处,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核心正在缓缓升起,核心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,每一张脸都与他有几分相似,他们的眼睛同时睁开,异口同声地说:“你是钥匙,也是锁。”
地面突然震动,玻璃舱群开始破裂,沉睡的人们纷纷爬出。他们的锁魂扣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,组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射向天空。光柱中,林秋石看到了更多的秘密:精神病院的地下,埋藏着通向各个世界的传送门;乱葬泽的黑泥,其实是某种生物的血肉;陈家村的村民,不过是被抹去记忆的实验体。
院长(或者说观尸婆)的身影在混乱中再次出现,他(她)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,长满獠牙的口中喷出黑色雾气:“毁掉核心?可笑!你们以为自己能对抗‘医院’?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!”
绷带人的藤蔓突然收紧,将林秋石拉向核心:“别听他的!核心里藏着‘医院’的中枢意识,只要摧毁它,所有被囚禁的灵魂都能解脱!”她的绷带开始崩解,露出底下布满伤痕的脸,“包括你真正的记忆。”
林秋石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核心的瞬间,整个空间突然静止。他的意识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: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将他推进玻璃舱,临走前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。画面太过模糊,他只能勉强辨认出女人手腕上戴着的锁魂扣——那是金色的,与他的红色截然不同。
核心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,幽蓝光芒变成血红色。院长发出疯狂的大笑,怪物形态的身体分裂成无数触手,缠住了所有试图靠近核心的人。绷带人的藤蔓被触手斩断,她在坠落前将一枚黑色的戒指抛向林秋石:“戴上它!这是对抗中枢意识的关键!”
戒指触碰到林秋石的瞬间,他的锁魂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。红光与戒指的黑光交织,形成一道防护罩,将触手阻挡在外。核心表面的人脸开始扭曲,发出痛苦的尖叫,而在核心深处,一个巨大的机械眼球缓缓睁开,瞳孔里倒映着整个“医院”的全貌——那是“医院”的中枢意识,也是控制一切的幕后黑手。
林秋石握紧拳头,带着戒指的手伸向核心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选择将决定所有被困者的命运,也将揭开他自己的真实身份。但无论结果如何,他都不会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。精神病院的谎言、乱葬泽的陷阱、陈家村的秘密,都将在核心的毁灭或重生中,迎来最终的结局。而在那之前,他必须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——因为他隐隐察觉到,所谓的“现实锚点”,或许正是他亲手为自己打造的牢笼。
桃木钉砸在石碑上的力道,震得林秋石虎口发麻。那声沉闷的巨响像是敲在胸腔里,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。缝隙里伸出的白手套停在半空,五指微微蜷缩,像是在感受空气里的气息——那气息里混杂着黑泥的腐臭、尸油的腥甜,还有林秋石身上锁魂扣渗出的血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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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该来的。”
白手套的主人终于开口,声音温和得像春风,却让林秋石想起精神病院院长查房时的语气。他总用这种语气说“该吃药了”,说“你的幻觉又严重了”,说“再不听话就只能电击了”。此刻这声音从石碑缝里钻出来,每个字都裹着黏腻的湿气,像是从溺死者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林秋石握紧桃木钉,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。锁魂扣的红光已经蔓延到小臂,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,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爬。他能感觉到,石碑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,黑泥里的啃噬声越来越响,乱葬泽的瘴气开始旋转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,漩涡中心就是那座石碑。
“观尸婆骗了你。”白手套突然指向村尾的方向,那里的土屋正在坍塌,露出底下的石制祭坛,祭坛上摆着十二具骨架,每具骨架的手腕上都套着生锈的锁魂扣,“她要的不是石碑,是这十三具‘镇棺骨’。你是第十三具,凑齐了就能打开‘阴医院’的大门。”
林秋石转头看向陈家村。观尸婆正站在祭坛边,黑袍被瘴气掀起,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人脸——那些人脸都嵌在她的皮肤上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每个脸上都带着痛苦的表情,其中一张脸,赫然是精神病院那个总说看见绿衣女人的老头。
“她是‘剥皮鬼’。”白手套的主人轻笑一声,“专剥活人的皮,把人脸嵌在自己身上,这样就能看见别人的记忆。你刚才抹的‘净眼液’,其实是她熬的人血,她早就通过你的眼睛,看见了精神病院的布局。”
观尸婆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,突然转头看向石碑的方向,嵌在她身上的人脸同时睁开眼睛,无数道怨毒的目光射过来。她举起人骨拐杖,祭坛上的十二具骨架突然动了,关节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,朝着林秋石的方向走来。
“跑!”白手套猛地抓住林秋石的手腕,锁魂扣的红光与白手套接触的瞬间,爆发出刺眼的光芒。林秋石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往前拽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向石碑的缝隙——那里的空间突然变得像水一样柔软,他和白手套一起,跌进了无边的黑暗里。
坠落感持续了很久,久到林秋石以为自己会一直坠下去。黑暗中没有声音,没有光线,只有锁魂扣的红光在顽强地闪烁,照亮了身边的白手套主人。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,脸被兜帽遮住,身形和院长一模一样,但他的白大褂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,污渍里还缠着几缕黑色的头发。
“我不是院长。”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,“我是‘守棺人’,守着这十三具镇棺骨,守了三十年。院长是‘阴医院’派来的‘勾魂使’,专门在阳间找合适的替身。”
坠落突然停止,他们踩在了坚硬的地面上。锁魂扣的红光照亮四周,林秋石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长的走廊里,走廊两侧是一扇扇铁门,门上贴着泛黄的病历单,病历单上的名字他都认识——都是精神病院那些“失踪”的病友。
“这里是阴医院的‘候诊区’。”守棺人摘下兜帽,露出一张和院长一模一样的脸,但他的左眼是空洞的,眼窝里塞着团黑色的布,“每个铁门后都是间病房,关着被勾来的替身。他们的身体还在阳间的病床上躺着,灵魂却被锁在这里,日复一日地重复死前的恐惧。”
他指向最里面的铁门,门上的病历单写着“林秋石”三个字,字迹扭曲,像是用血写的。“你的病房早就准备好了。院长每天给你吃的药,其实是‘离魂散’,让你的灵魂越来越虚弱,好被顺利勾到这里。”
林秋石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他想起那些药的味道,苦涩中带着一丝甜,想起每次吃完药后都会陷入混沌的睡眠,想起梦里总有条漆黑的走廊,走廊尽头有个人在对他招手……原来那不是梦。
“那石碑是怎么回事?”他的声音干涩,锁魂扣的红光突然变弱,小臂上的纹路开始褪色,“观尸婆为什么要骗我挖石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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